如果将“城乡一体化”视为户籍改革的目的,那么不管是城市户口“含金量”高,还是农村户口“含金量”高,都不是户籍改革成功的标志。
新华社记者近日在多个省份调查发现,新型城镇化综合试点工作展开后,多数试点中小城市已经全面放开农民进城落户,但在“零门槛”前,农民落户意愿普遍不高。有个县城2015年农转非仅200多人。随着农村户口“含金量”逐渐提高,相当一部分农民愿意在城市买房、工作、生活,但选择把户口留在农村。试点城市户籍人口城镇化率普遍低于预期。
因为农村户口“含金量”提高,具有农业户籍的人放弃进城落户的机会,在一些发达地区已不是新闻。例如,浙江农林大学的数据显示,2010年新生把户口迁到学校的不足20%。作为一所省属高校,该校绝大多数生源来自省内。接受调查的学生普遍表示,不愿放弃农民户口的各种优惠政策。如今,即便在经济相对不那么发达的地区,因农村户口具有宅基地、承包地等各种附加值,当地人“农转非”的积极性也不高。
需指出的是,这些不愿放弃农村户口的村民,并非放弃了都市生活。不管是考上大学的农村籍大学生,还是有机会“零门槛”落户的村民,他们中的许多在城里工作、生活,也能享受到城市的教育、基本公共卫生服务、公共文化服务。尽管在户籍意义上他们不算“城镇化”,但他们实质上已是城里人。
另一方面,一些通过考大学、当兵退伍安置获得城市户口的“农民”,如今希望回到“农村”的怀抱。这当然不是说他们愿意回到村里去种地,而是他们希望获得曾经出生、成长地方的福利。但是,目前的户籍政策并没有给“非转农”提供空间。一个城市居民成为农民,比一个农民成为城里人,困难得多。
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早年放弃农村户口,如今想要重回“农村”的他们或许会感到不公——仅因一张户口卡片,留在村里的童年玩伴可获得宅基地,甚至有村里各项收益的分红,而出去的人就再也享受不到了;而那些仅仅是户口在村里,本人早就生活在城里,不再为乡村发展作直接贡献的人,却能继续享受村里的各项福利,似乎也不是很合理。
如果将“城乡一体化”视为户籍改革的目的,那么不管是城市户口“含金量”高,还是农村户口“含金量”高,都不是户籍改革成功的标志。户籍问题盘根错节,不在于户籍政策本身,而在于附加在户籍之上的各项利益。过去,人人以当城里人为荣,这是因为拥有城市居民有着太多农民享受不到的权益。现在,村里的户口“值钱了”,固然说明了农村所取得的发展,但同样也是城乡二元结构的表现。
一个人的身份应直接体现他的实际状况,而不是户口本上的几行字。农民迁徙到城市就自然成为城里人,同样,城里人也有获得农业生产资料的权利——大学生到农村从事农业生产已不是新闻,一些城里人也有到农村生活的愿望,这种“新农民”可能越来越多。他们给农村带去的先进理念、技术,将成为农村和农业现代化的强大动力。相比那些宁可土地撂荒、农房空置,却要保留一个农村户口的人,他们更有资格当“农民”。
在传统观念里,农村、农业几乎是落后生产力的代名词,逃离农村似乎是正确的、唯一的选择,在现实操作中也成了不可逆的行为。实际上,农村并不等于落后,城市也未必就多么先进,只有顽固地迷信农村落后论,农村和城市的差距才越来越大。户籍改革也是如此。将来,不光要看到农民享受城市生活的需求,也要看到城里人从事农业生产、生活在农村的需求,在此基础上将户籍与利益脱钩、与实际身份挂钩,才是户籍改革和城乡一体化的终极目标。